第5章 大秦
好在秦太子对我这个质子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唯一的不便，就是出行时总有两名侍卫相随。
我赞道：“掌柜果然好眼里，此物来源清白，你尽管放心估个价码！”
下午的时候，我和孙三分将庭院中的荒草又铲除了一遍，采雪便为我们烧水沏茶，整个庭院在我们的整治下，渐渐显现出原来的轮廓。
我听他说得如此直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内心一震，没想到他居然信口雌黄，正想分辨，却看到燕元籍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目光。难道他们事先便串通好，故意在人前羞辱我大康。
“以后称我公子即可！”
采雪美目充满崇敬的望向我：“采雪留下收拾一下房间！”
在第六天的时候，甚至连孙三分对我的举动都有些反感，他和采雪口径一致的不愿继续陪我出去胡闹。
吃饭的时候，两人还恭守尊卑之道，分别站在我的两旁。我笑了起来：“在秦都之中，我们都是囚徒，没有任何的区别，大家坐下一起吃饭。”
他一一向众人颔首示意，目光却始终未曾落在我的身上。府中下人为我们奉上酒菜，菜仅有四样，三素一荤，酒是最寻常不过的高粱烧，作为大秦太子，举办这种规格的宴会，未免显得有些寒酸。
采雪不无担心的说：“公子！修葺府邸已经无钱可用了！”
“大秦太子府执事燕子民拜见康国三十一皇子平王殿下！”他的声音冷淡而踞傲，秦皇果然欺人太甚，竟然派出太子府的一个七品执事前来迎接康国的皇子，显然没有把康国放在眼里。
燕子民离去以后，我把礼品清单教给孙三分，让他清点一下礼物，顺便找人搬入西侧的厢房，和采雪二人率先向前方的正堂走去。
我哈哈笑了起来，在厅中跺了两步，转身道：“秦皇比我父皇想得还要周到一些，以此磨砺我自主的能力，胤空对他当真感激不尽。”我把眼前的逆境视为了一种挑战，而这种乐观的情绪马上感染到了采雪和孙三分。
我自然不敢拒绝他的要求，爽快的举起酒杯，将辛辣的酒水一饮而尽。
燕元籍大笑道：“平王醉了……”
我这次准备拿去变卖的是一对宝石宫灯，为我守门的侍卫对我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这些天吃到他们肚子里的酒肉到底没有白费。
我淡淡的挥了挥手：“这些礼物我想全部留下，明天你们随我在秦都逛上一逛，顺便找一家信誉良好的商铺，将这些礼物变卖出去。”
我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有不少王孙贵族也正在向太子府走去，看来今晚的晚宴秦太子邀请了不少人前来。
聚宝斋室内陈设古朴雅致，全无其他商铺的市侩庸俗之感。店主人是一位七旬左右的白发老者，正在向两名客人介绍着一件三尺多高的珊瑚树。
我做出一幅醉眼朦胧的样子：“我……没醉……我……还能喝……”自己主动斟满了酒水，手抖得连酒壶都拿不稳，多数酒水都洒在了外面。
我最为担心的就是采雪的伤势，孙三分关键时刻的投奔，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采雪在他的精心医治下日见好转，我们三人开始在黑暗中谈论秦都，谈论未来，却很少谈起大康，从踏入秦境的这一刻起，我们已经成为秦王治下的三名囚徒。
燕元籍却哈哈笑道：“你们岂可如此无礼，惊扰了贵客！”他亲自从上座走了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我颤声道：“太子……莫要杀我……”
我只好再陪他干了一杯。
“你是我的贵客，我又怎会杀你？”燕元籍一脸的轻视，他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你回去坐吧！”
我一边走，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小美人……”
这少女虽说美到了极致，可是眉宇间却充满了刁横凶蛮的痕迹。
孙三分苦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平王殿下，那些守门的卫兵不愿帮忙将礼物搬入西厢，还说他们只负责守门，其他的事情皆无权过问。”
“哦！大康国富民饶，平王出手肯定不凡，打开来看看！”
我佯怒道：“怎么？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燕元籍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举起酒杯道：“既然满意，便陪我干了这一杯！”
原本热闹喧嚣的场面却突然寂静了下去，我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刚才是谁欺负芸儿来着？”
秦太子燕元籍在众人的注目中从侧门走入，他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健壮，皮肤呈古铜色，面目英俊，充满着强烈的阳刚之气。
燕子民的职责就是把我送到这里，他让手下人先行退出大门，向我道：“今晚太子殿下会在王府举办宴会迎接各国王子，我会派车来接你，质子一定要准时到达。”我本来还以为这次来到秦都会首先受到秦皇的蒙召，看来秦皇早已将各国质子的事务转交给了太子，我短期内恐怕没有谒见秦皇的机会。
三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秦都，秦都原名落阳，秦宣隆皇燕渊于继位六年后从临京迁都于此，意在挟黄河之险和大康国的康都首尾相踞，事实证明他从水草肥美的平原临京迁往秦都是极为明智之举，秦都坐拥秦国第一大港‘通济港’，宣隆皇迁都后一方面在毗邻秦都的河段重新建立军港，大力发展水军，一方面减轻来往商人的课税，吸引天下客商云集与此，秦都也因为他正确的举措不断繁荣起来，加之大秦的东面毗邻‘黄海’，高丽、东瀛以及南海各国的客商无不跨海越洋取道黄河来到这里，现在的‘通济港’在八国百姓的心目中隐然已经超过大康‘万隆港’的地位。
采雪笑道：“听孙先生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无论是康都还是秦都，除了权势就是金钱更容易获取别人的尊重，我是个别人眼中的阶下之囚，毫无任何的权势可言，我想得到尊重，赢得人缘的关键就取决于金钱，可是眼前的局势下，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金钱，必须用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
燕子民和我同乘，采雪和孙三分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我最后看了一眼‘通济港’，自己在大秦的质子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孙三分就用我洗过的澡水冲洗了一下，洗完后幽默的说道：“老朽选择追随平王果真未错，以后日日都可沐浴皇恩。”我哈哈笑了起来，虽说已入牢笼，却远比在大康的心境开阔许多。
我和孙三分稍事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整理房间，采雪在我的坚持下没有加入我们的劳动，她在厨房找到一个水壶，为我们烧水饮用。
我努力做出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身为一个敌国的质子显露出太多的锋芒，一定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在秦国我的身份仅仅是质子，地位甚至赶不上一个普通的秦国百姓。
他目光注视在飞马之上：“本王在乎的并不是这对礼物，而是平王的一片真心！”
人群中有人低声感叹道：“难怪大康国日渐衰败，若是将来帝位传到此子之手，亡国之日已经无多……”
黄昏时分，燕子民派车来接我，我带着精心挑选的锦盒登上马车，孙三分和采雪依照我的吩咐留守在质子府中，有两名侍卫陪伴我前去。
我从礼品清单中找到送给秦国太子的礼物，这是一对巧夺天工的翡翠玉马，两匹正撒开四蹄飞奔的骏马体态矫健，昂首甩尾，头微微左侧，三足腾空，只有右后足落在一只展翼疾飞的龙雀背上。骏马粗壮圆浑的身躯充满力度， 但其动作又是如此轻盈，充满了“天马行空”的骄傲；飞燕似乎正回首而望，惊愕于同奔马的不期而遇。其中隐喻了“扬鞭只共鸟争飞”的超然境界。
采雪道：“殿下……”
所有人无不幸灾乐祸，要知道这燕琳是秦都有名的刁蛮少女，寻常人莫说是对她如此说话，即便是多看上一眼，也要被她严惩一番。
我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起身向秦太子走去：“太子盛情……胤空……感激……不……不尽……无以回报……只有用此酒……来……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哆哆嗦嗦拿着酒杯向自己的嘴边凑去。
一连五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变卖一件宝物，可是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带回去，我的声名却在不知不觉间在秦都的朝野上下传开，大康国的平王不但喜好酒色，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
走入设宴的大厅，迎面遇到七品执事燕子民，他引着我在左首最末一个位置坐下，却没有向我引荐秦太子的意思。
我呵呵傻笑着，事到如今，只好把表演进行到底，伸手向她的纤手抓去：“小……美人……来陪我……喝……一杯……”
我心中一怔，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少女竟然是秦国九公主燕琳，听她的话语刚才被我吐了一身的侍女应该是她的贴身宫女，这下麻烦了，无意之中竟然捅了一个马蜂窝。
我的脸上仍能清晰的感到燕琳那一掌的火辣疼痛，她的意外出现又让我轻易博得了好色之名，我要利用这良好的开局，让所有人接受我这个庸碌无为、沉溺酒色的康国质子。
燕元籍道：“从平王进门时手里便拿着这个锦盒，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我。
车辆在秦都闹市中穿行，周围的喧嚣可以让人联想到一片繁荣富强的景象，我虽然很好奇，却始终没有掀起那厚厚的棉帘。
那侍女一声惊呼，我把头颅埋在她腰肤之间，手指借着她身体的掩护，极为隐蔽的伸入自己的喉头。
我却爽快的把雀鸟放在柜台上：“你给我点清三千两的现银，这件雀鸟归你了！”那老者没想到这件好事会这么容易的落在自己身上，生恐我返回，牢牢抓住那雀鸟，声音颤抖道：“阿福，快去库内支取三千两银子！”
我慌忙跪倒在地上，装出惊恐到了极点的样子，身躯不住瑟瑟发抖，声音颤抖道：“胤空……真……真是……不知……”在别人看来我被吓得魂不附体，连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我见惯了大康皇宫的金碧辉煌，秦国的太子府给我的感觉只有普通二字，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建筑物出奇的高大，可是整座府邸没有任何精巧的装饰，这更证明了秦人务实的观点。
秦都不比大康，我沐浴之时，也不需他人在一旁伺候，我的手掌上磨出了不少血泡，洗澡沐浴颇费了一些功夫。
孙三分笑道：“在这种人的眼中，但凡能给他银子的都是他的爹娘！”
所有人都向他投去尊敬的目光。
我在两名侍卫的陪伴下来到府门前，首先向门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在他们鄙夷的目光中怀揣礼物走入门去。
我并没有得到一国皇子理应得到的礼遇，也没有受到太多的折辱，对这帮将士来说，护送我到秦都只是他们的职责，我在他们的眼中和普通的康人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燕元籍笑道：“琳儿，平王只是不胜酒力，无心之过，你何必跟他计较！”
我恭恭敬敬的答道：“太子安排颇为周详，胤空感激不尽！”
我扶着楼船的凭栏站在甲板之上，眼前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和万隆港不同，我目力所及竟然见不到一个乞丐，往来的百姓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容，我的内心忍不住发出了感叹，父皇唯我独尊君，目空一切的高压政策，终于被事实证明已经落伍于这个时代。
我点了点头，凭此玉雕，应该可以获得秦太子的良好印象。
燕元籍看到场面发展到如此地步，慌忙下来拦住燕琳，苦口劝道：“琳儿！你不可如此无礼！”一边让人把我扶出门去。
我走了过去：“掌柜！帮我看看这件东西的价钱！”我把随身带来的一只镶满宝石的金丝雀鸟放在了柜台之上，这件宝物原来是准备送给秦国右丞相诸葛卿的礼物。
我正要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一辆豪华的八乘马车缓缓停靠在质子府前，不知道里面坐得是哪位达官显贵。
我虽然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表面上却不能点破，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和他连干了三杯，在他的带动下，其他的客人也开始争先恐后的向我敬酒，如果我全部照单全收，恐怕没等实现我的宏图大志，就会死在太子府的酒桌前。
采雪俏脸一红，只得依言坐下。
我摇了摇头：“等你伤愈之后再说，现在你需要做得就是休息！”
“胤空正想锻炼一下筋骨！”
我笑道：“修葺府邸，购买奴仆都需要金钱，如果我们不灵活变通一下，如何能够尽快的改善现有的条件！”
“淫贼！”燕琳柳眉倒竖，抬起纤足踏在我的小腹之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飞了出去，酒水泼得满地都是。
我傻笑着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美丽的红衣少女向我走来，她身着红色宫装，瓜子般的精致脸庞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轮廓分明不经刻意修饰，清秀无伦，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乌黑的秀发侧挽了一个坠马髻，衬托得玉面朱唇更是动人心弦。
那老者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银子！”我早就清楚这件宝物的真实价值，金丝雀鸟共有八只，三年前八皇兄穆王胤尚曾经获赐一只，后来转卖给了勤王，勤王为此付出了一万两的代价，这老者分明是给了我一个低到极点的价格。
院内堆满了木箱，里面盛放的是我从大康带来的礼物。雍王已经将礼单交给了我，我所需要做得就是一一为他们找到主人。
我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胤空……高……高兴……”
大门刚刚漆过，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门上用来装饰的铜钉也是刚刚置换，闪闪发光，为这座残破的院落平添了几分贵气，不过这种贵气出现在这里，却让整个府邸显得越发的不协调起来。
那老者双目一亮，拿起那只雀鸟看了许久，方才道：“这只金丝雀应该是宫廷之物，不知公子从何得来？”
推开正堂的大门，阳光从我们的身后照亮了整个厅堂，整个厅堂内到处结满了蛛网尘丝，桌椅板凳的上面落满了厚厚的浮灰。
众人看到我狼狈的模样，轰然大笑了起来，那名侍女哭哭啼啼的从我身上挣脱开来，掩面向门外逃去。
我在大康之时，虽然不是养尊处优，可是也从来没有做过如此辛苦的劳作，和孙三分两人把礼物完全搬入西厢，足足用去了一个多时辰，身体累得就快要散架，汗水将外衣已经完全浸湿。
余得利走后，采雪看着他的背影道：“没想到秦人之中也有如此和善之人！”
在八名秦国卫兵的护卫下，我和采雪、孙三分一行走下了楼船。从采雪的步伐来看，她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虽然完全恢复元气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普通的行动应该没有任何的困难。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想到秦国的表面功夫全部做在了大门上。”
酒过三巡，秦太子燕元籍的目光忽然转到了我的身上：“平王殿下，住得还满意吗？”此言一出，我马上醒悟到，他早就看到了我，只是一直装出没有看到罢了。
中午我请所有人在观钱街的‘鸿雁楼’大吃了一顿，下午去秦都最大的赌场‘得意坊’海赌了一把，离开赌场的时候，我的身上仅仅剩下不到一两的碎银。
燕琳妙目冷冰冰看了我一眼，突然扬起手来狠狠的在我脸上打了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全无先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若是真的酒醉还好，苦于醉酒只是装出的样子，脸上登时便隆起了五根手指印记，没想到她出手居然如此的毒辣。
翌日清晨，我们三人在侍卫的监护下来到秦都最繁华的观钱街，这条街道位于秦都老城的中心，随着秦都的不断扩展，早已经偏离了秦都城的中轴线，成为西城的一条街道，可是这里却是商家的福地，各国客商云集与此，处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孙三分用棉布裹住雪球覆在我的脸上，疼痛的感觉顿时减弱了许多，采雪默默的为我泡了一杯香茗，我虽然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从我的狼狈模样，他们也可以猜测到我所蒙受的屈辱。
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所有人对我这个康国的皇子都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我并不介意这样的结果，在别人的眼中越是懦弱，越不会让人产生威胁感。
燕子民引我上了左侧的马车，从车辆的标记来看，应该是皇族专用，可是车厢的内饰异常朴素和大康皇族崇尚豪华奢糜的风气全然不同，秦人的务实由此可见一斑。
宾客中有几名性情急躁的客人早就按捺不住，大声吼叫起来：“龙胤空，你欺人太甚，居然用这种仿冒的东西欺骗太子，难道不想活命了吗？”
孙三分欣赏的点了点头道：“殿下可愿和老朽一起将礼物搬入西厢？”
我连续逛了几家商铺，在一家名为‘聚宝斋’的铺面前停下。据两名侍卫介绍‘聚宝斋’是秦都中信誉最为良好的商铺。
因为晚上还要前往太子府谒见太子，我提前结束了劳作，采雪为我准备好了热水沐浴。
走入大门，迎面就看到一个荒草丛生的院落，这里原来应该是座花园，可是长时间无人打理早就荒芜。
距离楼船不远处，两辆四乘的黑色马车在那里等待。我刚刚走下楼船，一名身穿七品服色的高瘦中年官吏带着六名手下，向我迎来。
燕子民道：“太子殿下为质子安排好了府邸，质子所带的礼物行装，我已经着人先行运往质子府。”他把我的称呼已经从平王改换成了质子，这不但是像我示威，还在提醒我现在真正的身份。
秦太子，姓燕名元籍，字楚秋，现年二十九岁，兼任大秦水军都督，是秦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燕元籍为人好客，门下食客三千，因为人慷慨而闻名天下。
孙三分和采雪都不知道我想变卖礼物的目的，充满迷惘的看着我。
坐在右侧的一名胖乎乎的青年站起身来，他是中山国的二皇子张敬延，中山国早已沦为秦国附庸，他在秦太子面前和寻常的家臣无异。
接我的马车比初到大秦的那辆还要寒酸许多，车厢多处残破，冷风从缝隙中不时的吹入，看来燕元籍的慷慨并没有用在我的身上。
孙三分将那份礼单放在我的面前：“公子！按照歆德皇预先的礼单，我们还需拜访这些人！”我早就对这份礼单烂熟于胸，自从发生今晚被燕元籍斥为赝品的事情以后，我突然改变了计划，就算我将这些礼品一一送给名单上的王卿贵族，现在也达不到预定的效果，还有可能让秦人以为我别有用心。不过留在身边也不可取，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被人窥觑我的宝物，恐怕会遭到飞来横祸，虚得尽快想个办法将它们散去。
孙三分和采雪都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巧夺天工！”
从他狡猾而贪婪的眼光我马上判断出，眼前的这位是个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也许是第一顿的原因，酒菜颇为丰盛，荤素搭配计有八道菜肴，还有一壶花雕。
燕元籍笑道：“平王果真爽快，今日你初到秦都，这一杯是我为你洗尘的！”他又拿起了酒杯。
这时两名侍女前来又过来倒酒，我色迷迷的望向她们，伸手牵住其中一女的衣袖，稍一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我随着人群举杯敬酒，看来今晚我没有和太子交谈的机会。
采雪温柔笑道：“殿下莫要心烦，采雪马上会收拾好这里。”
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混过这场宴会，没想到中山国二皇子张敬延率先向我敬酒，我对他可谓是反感到了极点，在刚才的事情中，他显然充当了燕元籍的帮凶。他之所以带头向我敬酒，明显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再次出糗。
太子府位于秦都的城东，距离我所居住的质子府不到三里。
门外有八名武士分列两旁，他们显然是来监督我的，我的唇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苦笑，秦皇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质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我抱着锦盒来到大殿正中，将那一对马踏飞燕拿了出来，大厅内顿时响起一阵赞叹之声，显然都看出礼物不同寻常。
我关切道：“你伤势尚未完全恢复，千万不可太过操劳！”
我站起道：“里面是胤空送给太子的礼物！”
两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我。
我哆哆嗦嗦走了回去，中途故意装出被绊了一脚的样子，极为难堪的趴倒在地上，又引来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我的内心一阵得意，在场的除了秦国的王卿贵族，就是来自各国的皇子，在他们的面前展示大康的宝物也是一件露脸的事情。
“公子好，我叫余得利，是临仙楼的掌柜！”他首先向我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余得利显然也清楚我的身份，不过他和普通亲人的眼光却有不同，在他眼中，无论我是皇子还是囚犯，只要能给他带来财源便是他的主顾，对我的态度自然显得谦恭许多。
燕元籍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拾起地上的那对马踏双燕道：“古人有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平王不远万里而来其心可嘉，其意可表，至于他送什么礼物，各位又何必深究！”
我的眼眶都红了，激动的泪光在目中闪烁，心中却把燕元籍骂了个千遍万遍，这个混蛋不但侮辱了我和大康还不算，对这对珍贵的马踏飞燕也不放过。
我笑了起来：“我们从大康带来的好像不仅仅是这一只金丝雀鸟，明天我会多换一些银子！”
一个时辰以后，马车终于抵达了质子府，这是一座陈旧的府邸，从围墙上的萋萋荒草来看，这里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居住。
采雪端来热水，让我和孙三分洗了洗手。孙三分又道：“经商之人，虑事周全，他一定想到公子虽然前来为质，可是以后请客之事是不会少得，赢得你的好感，就等于赢得了一个大大的主顾。”
换上洁净的内衣长袍，一种通体舒泰的感觉油然而生，劳作之后的舒坦和安逸，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燕元籍目光竟然未向礼物望上一眼，他向人群中说道：“敬延兄，你对玉器宝物颇有心得，就由你来品评一下如何。”
张敬延笑眯眯来到我的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礼物一眼，然后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太子殿下，以敬延所见，这两匹马踏飞燕，虽然做工精致，却是琉璃所仿的粗劣赝品。”
孙三分也在我的左手边坐了，我又道：“我们身在秦都之中，以后对我的称呼需要改上一改。”
底舱黑暗而潮湿，除了海浪就是不时在头顶经过的脚步声，我是大康臣民心中的皇子，却是大秦将士眼中的人质。转眼之间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沧海桑田，有时候未必要等上百年。
“哇！”地一声，我将刚才所食的酒菜全部吐在了她的身上。
中午的时候，卫兵引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是附近临仙楼的老板，太子将我的饮食全权交给了他，每天饭食的时候，他都会让小二送酒菜过来，因为今天是送饭的第一天，所以他亲自带人过来。
孙三分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可是身体之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整整劳作了一个上午，却未曾看到他有任何的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