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之所善，九死未悔（下）
宁风的眼中一片清澈，没有茫然，没有浑噩，清澈见底的怪异，仿佛麻木，又犹如看破了一切。
这是精神层面的疲惫。
“第一重天的心法，就是九死！”
他一次次地倒下，转瞬又会站起来，行若无事，继续跋涉。
宁风看着身旁干涸的池塘，有些苦恼，“只是……这金水哪里来的？”
宁风猛地反应过来，“我现在头脑怎么这么清醒？”
他从地上蹦起来，活动了一下，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舒泰，很有立刻开始修炼一番的冲动。
宁风忘记了跋涉的目的，忘记了要去的地方，忘记了疲惫，连回头连止步连自己，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宁风的手直接从金水里面穿了过去，一点接触到什么的感觉都没有。
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整个池子的金水见底，露出干涸的池子底部。
“上去看看吧。”
金光晃悠悠，给人感觉是随时可能满溢出来，涌入到下个池子里。
这是一个封闭的，自成天地的世界。
整个世界静悄悄的，未免少些鸟鸣山更幽，蝉噪林愈静的雅致，又胜在无处不在洋溢的安心，安全感觉。
宁风转身，一步向着身后踏出。
“我敢指天立誓，刚刚山下看，这里绝对没有这么一块石碑，不然就让神宫老祖那一摔砸我头上。”
现在呢，那种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宁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这么精神过。
山有径，曲径通幽。
“那还是算了……”
在沙漠里倒下，在戈壁中昏厥，在大河里淹没，在雪山中掩埋……
“咦？”
“这是……”
“九死心境，我压根就还没有真正悟透，连变成石头的资格都没有。”
“碰不到吗？”
这一次，与片刻之前从魂境中苏醒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说道。
“这就是九窍石里面吗？”
他正蹲着呢，伸手方便，想到便做，直接伸手下去试。
宁风脑子里轰然剧震，一片空白，只有十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悬浮当空。
“想要变成石头，估计也没有那么容易……”
“嗯，看来是一个池子满了，才能给第二个池子蓄水。只是……这金水有什么用呢？”
宁风这倒不是自我安慰，冷静下来一回想，他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呼～”
“洗澡吗？”
九窍石世界里的天一层不变，看得人百无聊赖。
与此同时，那种一路跋涉，永无止息的景象重新浮现出来。
宁风保持着摸着下巴的姿势，在水塘边蹲下，好奇地打量。
“如果水有金色的话，那也算吧……”
同一时间，整个九窍石世界剧烈地震动着，肉眼可见第一池金水水位在不断地下降。
“回头出去，立刻试验一下，如果每次都是这样，那别人修炼一个时辰就支撑不住了，我岂不是可以修炼两个，五个，甚至一整天？”
宁风进入魂境，不过一个时辰，然而在里面，他却是真切地度过了十几年。
宁风蓦然止步，在他前面，有一块石碑矗立着。
他吐出一口浊气，忙不迭地站起来，好像生怕再坐下去，又会进入那个境界一样。
宁风心有余悸，只是稍稍回想此前感受到，眼神都不一样了，清澈得吓人。
清醒之后，又是九窍石事，心神崩得紧紧的，在刚到偏殿方一放松下来，整个脑子就如浆糊一般。
“好可怕……”
“这才有意思！”
宁风漫步在曲径，仿佛婴儿在母亲的肚子上学步，无与伦比的感受。
宁风挠着头，回身看到金水干涸的第一池。
宁风期待得不行，还有点得陇望蜀地眺望前面山路，想到现在还迈不出去的那一步。
他托着下巴，在干涸的池边坐下，陷入思考。
“轰～”
“心法：九死！”
面前，是陈昔微！
不知不觉地，宁风手掌从石碑上滑落下来，缓缓跌坐。
……
宁风有一种明悟，终于知道他得到了什么：“这是一门心法！”
“总不成是凭空生成的吧？”
“这个应该叫做九窍池吧？”
“这是九死心境带来的？”
事实上不仅他一人，偏殿中三十个少年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都有难掩的疲惫之色。
这个现在没法验证，宁风一边沉吟着，一边掉头向下。
“咦？！”
“九死之后，又是什么？”
在掉头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瞄到，那浮现出两行金字的石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背靠的沧桑巨石矗立在那里，分外孤独。
“我能走到这里，能看到这块石碑，能进入刚刚的境界，是那池水的缘故？”
宁风站在山脚，旁边是池塘。
宁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抚摩石碑。
下意识地，他一步就迈了出去。
宁风举步，上山。
手掌过处，宁风眼睛不由得眯了一下，两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出来，晃得他眼睛疼。
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猜也猜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石碑，绝对非常之重要。
“这不是练气、筑基、金丹、元神、法相的境界，也不是具体的功法，它是一种心境修为，心境法门。”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十四个大字一个个从石碑上飞出，撞入宁风的眉心中不见。
他刚刚触碰到地面呢，心神就被抽离，陷入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情境当中……
“嗖～！”
他旁边的池塘，一口连着一口，从只有水井大小，到最后一个大如湖泊。
走过沙漠，横穿戈壁，涉水大川，攀爬雪山……
“这是什么心法，把人修炼成石头吗？”
许久许久，宁风全身毛孔张开，汗水瞬间涌出，整个人如同刚刚自水里面捞出来的，喘着粗气睁开眼睛。
宁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山。
走回第一池旁边，宁风回想先前景象，拿手背抹着额头，真被他抹下雨水一样的汗来。
这九口池塘地势由低到高，最低的是身旁那口，一如水洼；最高的在山之巅，若是水光潋滟，当跟天池差不多。
……
须臾之间，换了天地。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宁风眼前一花，似是看到曲径蜿蜒而上，上面一片片的金光升腾而起。每一片的金光里面，都蕴含着某种情境，如有生命般地在召唤。
宁风好奇地感受了一下自身存在，抬头望。
“还有得研究了。”
现在只有宁风身旁那口水洼里，蓄有水。
“走着看吧！”
“前面还有很多东西，不过却不是我现在能得到的。”
“跋涉最后，那种麻木不仁与失去所以意义，就好像是变成了石头。”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再次明确他将那种感受牢牢地记住，随时可以再次进入九死心境后，宁风放松下来，整个人仰躺到地上，双手枕于脑后。
永无止尽一般。
宁风倒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感觉，反而饶有兴致，斗志昂扬。
那股力量无形无质，又不可抗拒，总而言之，不可越雷池一步。
他还记得先前的状态。
这个池子里晃荡着满满一池金水，泛出最纯粹金光，若拿黄金的光芒与之相比，宁风上中下三辈子的经历加起来，也没看过纯度这么高的金子。
“除了九死心境为基础外，怕还跟这金色池水有关，积蓄更多的池水，应该就能继续向上。”
漫漫黄沙路，两行脚印从这一头，蔓延到了那一头，一直去往天边。
宁风想起在魂境，于湖女那个湖里洗的澡，顿时觉得悠然神往，心旷神怡，很有真下去的冲动。
“不知道以这一层心法，来辅助功法的修炼，会有什么效果呢？”
有山，有水，有曲径通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宁风跋涉在沙漠，一步一个脚印。
神宫将他们先行带到偏殿安歇，本就有让他们稍稍休息，回复一下的意思。
宁风有些明白了。
“这便宜占大了！”
“亦～余～心～之～所～善～兮～”
“刷刷刷～～～”
宁风一步才落地呢，就被毫不留情地推了出来。
“呃～！”
宁风面露喜色，先前到现在，能导致这一变化只有一个。
宁风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虽～九～死～其～犹～未～悔～”
“想再往上，想得到更多，就得重新积蓄金水？”
宁风身躯微不可觉地颤动了一下，犹如进入魂境感受重演，感觉眉心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出来，吸入到九窍石中。
这一步抬起时候，他还身处在九窍石世界；这一步落下时候，他已身在偏殿。
这是吓的。
石碑背靠一块古朴大石，上面空无一字，莫名就有沧桑无比，仿佛静静站在那里看破了无尽岁月的味道流淌出来。
宁风自言自语，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紧张。
“嗯？”
宁风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是改不掉了，这会儿又开始憧憬九死心境的用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