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辰 02
同时，感觉脑后刮起一阵疾风，我本能地头一偏，“哗啦”，一个玻璃杯擦着我的脑袋砸到墙上，碎成一地。
“你手受伤了？”
清醒过来后，我看着向千岚，她的脸上和衣服上挂满了褐色的咖啡污渍，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有些苍白。
我知道，向千岚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她答应跟我交往，因为她不在乎，换句话说，别人提出这个条件，为了她妈妈，她也会答应。
我撇嘴笑了一下，下楼去了。
“笑你愚蠢又可爱。”
幸运的是，她还是会想起我，在她妈妈需要去医院时，她会拜托我开车送她们过去，她妈妈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她想必早知道了这一点，依旧固执地要来医院治疗。
看在他养了我十几年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我没有搭理她，看到她端起咖啡准备喝，还是提醒道：“你小心烫成‘香肠嘴’，糟蹋了你的美貌。”
我想了一下说：“聊会儿天？十分钟。”
“你是不是很需要钱？”我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她。
“可我贪恋游戏的筹码。”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休闲装，这么热的天，她把自己裹得像一个粽子。我看了看她的手臂，白色的雪纺落到了手肘，发现她的胳膊上缠着一圈绷带。
“算不上，我偶然遇见了你和你母亲，你要是害怕，当我没说。”
楼下，她的身影走过一排香樟树，去往了教室。
“我不想说。”
我吃饱了饭，仰面躺在床上，听着朱茵对至尊宝的告白，忍不住憧憬和黑蝴蝶恋爱的情景。
“如果你答应我，我能用最好的医生和药物让你的妈妈免费治疗一年。”“你调查我？”
她妈妈竟然不责怪她找男朋友。
期末考试后，暑假到来了。
我掉转头，装模作样地看天花板，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飞快地从我眼前走过，抓住向千岚手中的咖啡，眨眼间就朝她脸上泼了上去。
她看我皱着眉，问我：“你又怎么了？”
希望祁华天暂时不要破产，因为我和我的黑蝴蝶还有一个一年之约的游戏。
向千岚拿到了奥数竞赛的奖金，放了假的学生都去外地旅游了，只有她把自己埋在忙碌的工作里。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苍老，仿佛她经历了无尽的磨难，她陪着那个女人，脸上无比温柔，随行没有男人，没有其他亲人，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怕吗？”我吓唬她。
“你问。”
我又不是他脚边的小狼狗，我继续往楼上走去，加快了脚步，客厅里响起祁华天的怒吼声：“你聋了？没听到我说的话？啊？”
“不小心。”
“游戏本就是麻烦的开始，你如果怕麻烦可以拒绝。”
我说：“我给你钱，买你的时间。”
尹水彤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对向千岚的嫉妒让她迷失了双眼，以前她在我面前装得楚楚可怜，现在怎么全破了功？
向千岚，黑蝴蝶，这是我在心里给她起的外号。有毒的黑色蝴蝶，已经飞进了我笼子里的美丽猎物。
“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她是什么东西？我喜欢你八年了，整整八年！”尹水彤歇斯底里地哭喊，好事的客人朝我们这一桌看过来。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到她在看课本，写作业，学生总有写不完的作业，当然我也是，不过我很少写作业，那些题我都会。
她的笑容和阳光一样灿烂，她笑完后，忽然问我：“那你怕吗？”
“别太自信，我只是想摆脱尹水彤，顺便帮你摆脱掉一只小柴犬。”我微笑。
这个世界，多的是悲惨的故事。
我说：“你笑什么？”
楼顶上的阳光很强烈，阴暗的地方也有些热，她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起来。我一时有些看痴了，我就知道，她笑起来好看，跟我预想的一样。如果她的笑不那么讥诮的话，想必会更美。
贴心的张妈，下次我要金管家给她加工资。
她每天要去饭店打工，做完了一份工作，还得接着去做下一份工作。我没料到她这么勤奋，也没想到她每天这么辛苦。
“你倒是慷慨，是不是钱多得烫手？如果不是你爸妈，你哪来的钱。”她总是摆出一副批评我的样子，逮到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
她停了很久才回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我妈要了一辆车，并且要我妈帮我在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我答应她的，我全都会做到。
无论如何，她答应我了，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说来好笑，祁华天不怎么会用电脑，他是个暴发户，怎么发财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妈当初嫁给他，纯粹是看上了他的钱。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多余，她与我的联系很少很少，哪怕我过去找她，她也忙得满头大汗，我从未为钱操过心，但是看到她疲倦的脸，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照顾她的冲动。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我回了家。
很疼吧，我想。
也许我装得比较像，她妈妈很喜欢我，好像对我很满意，她妈妈喋喋不休地说：“我们家岚岚是个好孩子，苦了她了，你以后要让她享福。”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合上书本，扯着嗓子对我说：“祁大少爷，谁会嫌弃钱多呢？我当然很需要钱，非常需要。”她强调道。
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尹水彤的电话，我把手机电板拆了，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来，她偏着头问我：“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她休息的日子，我约她出来喝咖啡，她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看墙上的时钟，我知道她八点要去打工。
“辰哥，这个女人勾引你是不是？你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瞒着我和这个女人约会？”她的眼泪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烫手，仿佛在质问我为何这般无情。
“又不关你的事。”
我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不动了，祁华天抬头看着我，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黑白分明，带着一些可笑的威严，他伸手指着我：“过来。”
空气中响起响亮的巴掌声，尹水彤捂着半边脸，抓住她的胳膊跳起来就喊：“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敢打我！”
我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说：“想不想玩个游戏？”
她歪头：“什么？游戏？”
“你应该满意了。”她一下子变得冷漠，“你那么自负，让我答应你，这难道不是你早就料到的结果吗？”
既然游戏开始了，我必须要扮演好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的角色。
我想出来一个绝佳的办法，不过会给她带来麻烦，当然也带来了利益，我说：“我们假装交往，只需要一年。”
“你别忘了祁小风。”
“怎么会受伤？”
“你给我站住！”
我妈是个精致又风骚的女人，她懂得多，有品位，从欧洲文化到服装潮流能说上三天三夜，祁华天这个暴发户入不了她的眼，我一直都知道，否则我怎么会撞见她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
“嗯。”她说。
说完这句话，她从地上爬起来，把书本夹在胳肢窝下，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我明显感觉到她在发抖，她转身朝楼梯间走去，很快消失在楼道里。我在原地站了一分钟，我不知道是不是伤害了她的自尊和骄傲，我安慰自己说：“祁北辰，没事，她愿意的，你没逼她。”我转头看着旷远的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焦躁的空气中夹杂了盛夏的甜燥。
祁小风那只小狼狗，蹲在他旁边，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帮他查资料。
“我忘了跟你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对她不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我微笑着警告她。
“噢。”我答。
好像要把以前欠下的检查，一次性做完。
我推开尹水彤，拉着向千岚走出了这家咖啡店，身后，尹水彤正在那里崩溃地大哭，诅咒向千岚是狐狸精，不得好死。
我心里陡然明朗，向千岚胳膊上的伤八成和尹水彤脱不了干系。
说来也巧，市内最好的医院祁华天占了股份，我看到过她陪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去看病，说老太太不合适，那个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整个人却透露出了一种老态。
她穿着牛仔裤和喇叭长袖上衣，靠着墙壁在看书，见到我上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好像从不认识我一样。
“如你所愿。”
尹水彤像是知道向千岚手臂上有伤，那杯滚烫的咖啡，有一半还泼到了向千岚的胳膊上，她抓住的也是那只胳膊。
女人撒泼咒骂的嘴脸，真是丑陋，我已对她彻底厌倦。
我走进房间，关上门，把音量开到最大，继续看我的《大话西游》，十分钟后，我开门，从房间门口把晚餐端进来。
“为什么不小心？”
我不说话，她又说：“你不要吵我。”
她说：“那正好，你就可以以此为由甩了我。”
看得出来她在犹豫，但不过短短几秒，她答我：“好啊，不过有一条，你要帮我摆平麻烦，尤其是你身边的女人。”
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忍不住为这个事实生气。
我不打女人，但如果是疯子就不一定了。向千岚答应和我交往，一早就该料到会出现这些局面，但是我终究坐不住，揪住尹水彤的手说：“放开她。”
也许祁华天最近买的股票跌了，他交叉着双腿，坐在客厅里，一副别人欠了他几个亿的表情。
“行，那我换个问题。”
我在艺术楼楼顶再一次见到向千岚。
呵，笑话。
我问她：“柴泉还有没有在追你？”
也许是祁华天对我砸过太多东西，我不用眼睛看也能嗅出危险的气味。我情不自禁地想，下次得叫张妈把家里的瓷器、玻璃器皿全换了。
我后来想，这其实是我一直都在预谋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