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移世异
“对了，过两天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啊。”
这话是攸宁临走时候说的，陆祯一直在脑子里琢磨，因为这些年也举办过不少次聚会，但陆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陆祯看着布满尘土的笔记本，不少纸张已经浸水发黄，翻开就发出僵硬地嘎嘎声，笔迹也模糊不清了。
“一瓶矿泉水。”
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想着，陆祯苦笑了一声。
攸宁为了不让陆祯尴尬，也没有推拒，直接就收下了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喝了一大口，而后两人相视笑了一下。
陆祯从记忆中抽离出来，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几乎每次哮喘都会让他咳出血。
陆祯回到自己的卧室，这里堆积了不少以前的旧书本子。
还没看到人，陆祯就对着外面扯脖子喊道：“李叔，等会儿，我这会儿有不少东西，等我收拾收拾！”
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冲刷在陆祯坚定的心墙上，还是丝毫动摇不了他的任何念头。如果没有太大变故的话，他想。
就在陆祯犹豫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下，打开短信一看是攸宁发过来的：说不定你暗恋的殷夏也会去呢。
正翻着，陆祯看到其中一页上竟然有一行清晰的字迹，跟自己的笔迹一模一样，但自己不可能会在殷夏的笔记本上乱写，绝对不会！
“给。”攸宁从兜里拿出钱，好在回国第一时间就换了人民币，心想不然在老同学面前就太尴尬了。
刚才陆祯睡觉的地方就是库房，放了一个旧床垫子，陆祯为了看店每天就睡在那里，这样也省去了租房子的费用。
几乎每天都重复着差不多的事情，陆祯已经不耐烦了，可为了生存下去，却无能为力。
好在这个超市是父亲去世前留给他的，不用缴纳房租，每个月钱不多，但省着点花总能存下来一些，而且治疗哮喘的喷剂也是一笔开销。
伸了一个懒腰，陆祯站起来，破旧的床垫子随之发出嘎吱的声音。
可怜又悲惨，这是陆祯这些年的感受。
从凌晨四点半开店到了将近中午，陆祯就一直守着柜台，不少人路过却很少有人进来买东西，也只有以前的同学路过打个招呼。
这是殷夏的笔记本，当时借过来忘记还了，陆祯清楚记得。
咳咳——
这是陆祯昨天刚检查完的，上面还写着‘咳嗽变异型哮喘’，这就是从出生一直折磨陆祯到现在的，死不了或者又难受的哮喘病。
见眼前这个女人如此表情，陆祯也是愣了一下，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熟悉。不太确定地试探道：“攸宁？”
“听说你出国了呀，怎么回来了？”陆祯有些不好意思去直视攸宁，刚才那一眼过后就低着头。
陆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站起来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阔别近十年的女同学，从前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黑长直发，淡淡的妆容显得成熟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眉梢上的痣。
这是……
毕竟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人和人之间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对比。
“陆祯！”攸宁也回想起来了，笃定地说道。
“什么店啊，就是个小卖铺。”陆祯还是不好意思，想不到这么多年后，人和人的差距变得这么大，就连生活圈子都不同了。
“破烂儿卖钱……”门口突然想起了收废品的吆喝声。
要不是这该死的病，陆祯就能去读高中，然后上大学，选一门物理类的专业研读，一定大有作为，可现在……
陆祯咳嗽了几下，把嗓子里堆积的血咳出来吐到纸上，胸闷的感觉这才好了很多，但也因此睡意全无。
“好嘞。”李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把三路车停在了小卖铺门口，依靠在那里瞅着自己卷的烟卷儿。
又是凌晨四点半，几乎每次哮喘都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也是陆祯熟睡的时间段，真不知道哪次就会要了自己的命，陆祯这么想着。
这让陆祯的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七八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时候。
唔——
听到说话声，陆祯利索地放下手里的《物理百科》，抬起头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从身侧的箱子里熟练地拿出了一瓶矿泉水。
攸宁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黑长直发随着点头如同水帘一样晃动：“是啊，这不是想爸妈了嘛，就回国来看看他们，没想到你在这里开了一家店。”
一个还在不算三线的小城里，另一个已经定居国外了。
陆祯大口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每一次都觉得，能再次呼吸到空气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如果不能维持这笔开销的话，那无异于给陆祯判了死刑。
陆祯看着初升的太阳叹了口气，这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出生。
小时候陆祯就羡慕其他小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可他，却只能做着缓慢的运动，不能追逐打闹，不然哮喘发作的感觉就好像死神扼住了喉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可能每一个男孩的童年都有保护过一个女孩，陆祯就是这样，可当时也受到了女孩的保护，这个女孩就是攸宁。
陆祯也不是小气的人，拒绝了。
有了阳光的进入，原本昏暗的小超市亮堂多了，虽然破旧了一些，可一排排货架和货品摆放整齐，都是陆祯亲手一个个摆上去的。
殷夏，曾经多么熟悉的名字，几年未见真的有些陌生了。
周围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一样，一股窒息感立刻就涌了上来，就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急需要新鲜的氧气。
这让陆祯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不断大口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的哮喘病又发作了，习惯性地从床头拿过来喷剂，猛吸了一口，这才感觉被堵住的喉咙疏通开了。
陆祯从床头拿了抽纸，擦掉手上和嘴角的血，嘴里腥甜的味道让他不禁瞄了一眼放在床头柜的诊断单。
陆祯弯腰向上拉起卷帘门，阳光照过来，陆祯用手挡在眼前才勉强睁开眼睛。
“两块。”陆祯抬头看着柜台前的这个女人。
哮喘是陆祯出生就遗传的，而且是罕见的隔代遗传，这几乎在医学病史上不存在，可却真真实实发生在了陆祯身上。
陆祯弯着腰从低矮的卧室走了出来，关上了破烂的木门，挺直了腰板，伸开手臂，看着微弱的阳光正从卷帘门地下渗透进来。
攸宁看着陆祯，正要付钱，却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