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袁喜惊喜地回头:“真的?”生怕步怀宇再变了主意,因为他穿身上也真的很好看。
袁喜这回没跑,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张恒看见袁喜手里拿的衣服,脸上的笑意更浓:“还挺默契?”
袁喜正夸张地张大了嘴去咬那夹了两层火腿、一层煎蛋的实在称不上薄的面包,听到皮晦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她不怕胖,可是她倒是真得介意要是胖了,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可怎么办?都买新的么?那得多少钱?
袁喜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看自己的电视。
皮晦没脸没皮地笑,脱了大衣扔在沙发上就颠颠地往厨房里跑,炉子上正用小火煨着浓浓的汤,揭开沙锅的盖子,浓郁的香气就一层层地溢了出来。
袁喜像是考虑了一下,然后及其小心地从自己的“巨无霸”抽出了被咬了一口的火腿,刚放到盘子里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夹了起来重新塞进“巨无霸”里。
步怀宇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步怀宇看张恒嬉皮笑脸的模样,微皱了皱眉头:“问你衣服怎么样。”
袁喜一直认为,如果非要和自己的生活有所纠葛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张恒,而不应该是步怀宇,因为按照言情小说的发展套路,张恒才是那个和自己有着戏剧性相逢的人。
“吃人家的嘴短,还要还回去,不干。”
“啊?”皮晦装傻,然后又嘿嘿地傻笑。
不得不承认,那衣服穿在他身上的确很好看,袁喜便诚实地点了点头:“很不错。”然后又转身对店员说:“帮我挑一件比他这个,嗯,大一点的吧。”
袁喜停下脚步,像是想了想,然后转回身一本正经地看着张恒:“我长的很像有钱人吗?”
皮晦洗漱出来的时候,袁喜已经坐在餐桌边上开吃了,挺简单,火腿片,煎蛋,两片面包,再加上一杯牛奶,年轻人都睡得多,也懒,谁也是磨到最晚,袁喜能爬起来做这些已经算是相当的“贤妻良母”了。
正说着,另外一间试衣间的门开了,步怀宇也穿了那件衣服出来,袁喜看到眼睛一亮,指了步怀宇对店员小姐说:“就他身上这个码子的就行。”
她被皮晦强拉出来逛街,没想到百盛逛了没有一半,皮晦就被男友一个电话招走,放了袁喜一个人单飞,她没什么东西好买,只是瞎逛,从化妆品到珠宝首饰,从女装到男装,结果逛着逛着就遇见了张恒。
袁喜的手很暖,握在手里很舒服。
袁喜突然摸了摸自己脑门,凑近了他又问:“看看,我脑门上写着什么字?”
袁喜一个劲地说谢谢,张恒笑嘻嘻地看着,看到袁喜拿了单子去交钱的时候,才又逗她:“美眉,看你刚才骚扰我的份上,给我点补偿吧,把我这件也买了吧。”
袁喜又仔细地看了张恒脑门一眼,讥笑:“我还以为我脑门上写了进水两个字呢,原来没有啊,是写你脑门上了。”
“喜啊,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最英明的决定是什么吗?”皮晦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汤出来,一边沿着碗边吸溜吸溜地喝着,一边笑嘻嘻地问。
步怀宇没有理会他。
袁喜一怔,然后把手慢慢地从皮晦手掌中抽出来,瞥了她身上刚能盖住屁股的短裙一眼:“魅力是需要代价的,不然美丽动人这个词怎么来的?只有‘冻人’的才是‘美丽’的。”
袁喜头也没抬,“是你找了你那个英名神武的男朋友。”
手指点到肋间,有些轻微的麻痒,袁喜笑着把皮晦的手打开,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电视,突然又转了头瞅着皮晦:“你给我带的宵夜呢?”
张恒跟在他身后低声地嘀咕:“我真是有病,陪一个大男人,还是这么别扭的大男人买衣服。”
袁喜啃着苹果,看见皮晦回来,冲着她喊:“快过来学学,哭也是讲究技巧的!”
当时张恒正把手插在裤兜里,侧身站在一个男装品牌前等试衣间里面的步怀宇,也许是站得靠那些塑胶模特近了些,然后就感到有气息离自己很近,低头,就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正低着头掀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笑了,然后就故意严肃地问了一句:“小姐,你找什么呢?”
张恒笑:“送给我啊,不然怎么叫补偿。”
说实话,袁喜其实不喜欢张恒这样有些油腔滑调的男人,可是脸还是有些红,装做没听见,撇了头去打量自己手里的衣服。
皮晦笑,用力地甩上门,过去坐到袁喜旁边,把袁喜手中的苹果抢了下来,扔到果盘里,又把袁喜的手攥到自己的手里,笑嘻嘻地说道:“快点给我暖暖手,外面真冷,快冻死我了!”
皮晦看着袁喜发愣的表情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笑,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总是能抓住袁喜这个丫头的痛脚。
皮晦伸手做势就要去扯袁喜的嘴角,玩笑道:“你这个丫头,嘴干吗这么尖?小气的丫头,给我暖暖手能死吗?”
第二天早上,袁喜还嫉恨着皮晦失言这事,拍着她的房门喊“皮晦”的时候,就加了点家乡的儿化音,好半天,皮晦才睡眼惺忪地出来,扶了门框,抱怨,“喜啊,你叫人能不能别这么狠?温柔点,别连名带姓的,被你叫得我都讨厌我的名字了!”
袁喜侧头躲过,眼睛仍注视着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女孩子还在哭,却感觉哭得让人心烦,袁喜淡淡地说:“说我小气可以,锅里煨的汤没有你的份,谁大方你找谁去。”
步怀宇看张恒又在逗小姑娘,淡淡地看了一眼袁喜的背影,问张恒:“这件怎么样?”
这个城市仿佛没有秋天,长袖衫还没有穿上几天,竟然就觉得有些冷了,几乎一夜之间,街上的风景就从夏末换到了初冬,路上行人的脚步开始匆忙,掩紧了大衣,急匆匆地在街道上一闪而过,带起阵阵的风,冷得刺骨。
袁喜看到一件样式很不错的男士上衣,突然就想到了大哥,觉得这件衣服穿他身上一定会很好看,又想起他好像还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虽然看着标码上的数字有些晃眼,她还是咬了咬牙,兴了心进去买。进去刚从货架上拿起一件来细看,正好赶上张恒从试衣间里出来,身上穿的正是她手里拿的那个款式。
步怀宇不再说话,冲着导购小姐点了点头,导购小姐忙开好了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
早饭多吃点,大不了中午再少吃点呗!都是钱买的,一点也不能浪费!她想。
其实,皮晦一直不喜自己的名字,每次向别人报名字的时候都得强调是“韬光养晦”的“晦”字,然后人家都会先愣一愣,想一想才会写她的名字,甚至有的人还得她亲自指点才对。皮晦还有个孪生的姐姐叫皮韬,她老爹取名字的时候正是取了“韬光养晦”含义,虽然她们姐俩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生孩子和韬光养晦有什么关系。皮晦第一次向袁喜抱怨她的名字的时候,袁喜劝她:不就一个名字么?我袁喜名字也很俗啊,你见现在还有几个人名字里带喜啊福啊的?再说了,你们姐俩知足吧,没叫成“皮光”和“皮养”就算不错了,万一你老爹当时心里一动,就叫成那个了,你们能怎么着?等你们俩丫头知道反抗的时候,户口本上早写上了,能改怎么着?改了,曾用名里头也得写着啊。皮晦就又问:你说我要改名字的话,叫什么好听呢?袁喜一本正经地思量,脸上五官扭曲了半天才试探着说:要不,就叫皮蛋?
张恒接着念:“真是的,有见男人自己出来买衣服的吗?那还要女人干吗?男人的衣服应该是女人送的,而不是自己买的!”
看到张恒故意绷紧了的脸,袁喜一时窘迫得厉害,脸腾地就红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了半天,才憋出句低低的“对不起”,也不等张恒回话,把头埋到胸前转身就紧走,结果没走几步就又脑袋撞在了旁边厚厚的玻璃隔断上。
晚上皮晦从外面回去的时候,袁喜正半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八点档的肥皂剧,说不上好看,却也能打发时间,屏幕上一个女孩子正在“嘤嘤”地哭着,虽哭得悲痛,形象却依然完美,只有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沿着白|嫩的面颊滑落下来,丝毫不见有着和泪水相同成分的某种透明液体,原来,哭泣也可以这样美丽。
张恒上下打量了几下她,咂着嘴摇了摇头。
皮晦不满地抢过袁喜手里的遥控器,“别看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了,你晚上一直在家?”
步怀宇脱了下来递给店员:“卖她吧。”
店员小姐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着看袁喜:“您要多大码子的?大多少?”
袁喜被她看地有些发毛。
皮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手点着袁喜的肋骨念道:“你说你这么年轻呢,怎么就这么守财了啊?钱都穿在这里了吗?动一动你就觉得疼?你活着为了什么啊?非要老得身材走了样才知道去打扮?”
皮晦气结,翻了翻白眼,从头到脚地看了袁喜两遍,直摇头,袁喜头发已经不短了,可是却偏偏不知道打理,只简单地用发带绑着,上身是一件不知道穿了几年的毛衫,下面一条牛仔裤,估计也值不了几十块钱。
张恒却是个自来熟,在袁喜面前转了一个圈:“怎么样?效果怎么样?”
店员小姐满脸的歉意:“呃,您能不能稍等一下呢?我们这款衣服每个码子只有一件,如果您觉得满意的话,我可以马上打电话从分店给您调过来。”
“不闷。”
皮晦一下子噎住,恨恨地瞪了袁喜一眼,看她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气呼呼地端起汤碗来又吸溜了一口,这才又接着说道:“你不会出去玩玩啊?这样怎么能认识男人呢?”
袁喜当时吓得就往后退了一大步,震惊地抬头,才发现自己一路翻看下来,竟然把一个大活人当作了塑料模特,难怪刚才手指尖触到模特身上的衬衣时还感到了一丝暖意,她还琢磨,是不是牌子高级了,连模特都仿真了,谁想到自己竟然翻到了人家的身上!
张恒嘿嘿地笑:“不错,挺配你。”
何适也笑,任袁喜把自己的手包起来,他的手比袁喜的要大的多,袁喜总有些包不过来的样子,于是他就凑近袁喜的手,用嘴呵出白白的热气,扑在袁喜的手上,有些痒痒的,总是引得袁喜嘿嘿地傻笑。
“为什么你的手一直是这么热乎乎的呢?”皮晦笑着问。
皮晦嘿嘿地笑,又在袁喜身边坐下,小心地把汤碗放到茶几上,打了个响指,“bingo!第二英明的决定就是抛弃我的老妈和你一起住!”
他说:“袁喜,为什么你的手一直是这么热乎乎的呢?”
“喜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找个男朋友呢?下了班就整天闷在家里,你闷不闷啊?”
袁喜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步怀宇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在她身后说了一句:“你要的话就拿去,我还没想买。”
张恒怔了怔:“没字啊。”
店员噗哧一声笑出来,张恒才明白过来,怒气冲冲地冲着袁喜喊:“你这个丫头!竟然敢阴我!”
也是巧,袁喜转了半个圈,又和张恒和步怀宇撞到了一起。
袁喜点头,又从果盘里拿起那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接着啃了起来。
袁喜在沙发上没有答话,还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一直很暖和,尤其是到了冬季,不像很多女孩子,一到冬季就容易手脚冰凉,比如皮晦,这事很多人都说过,就连何适也这样问过。
“砰!”的一声,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体,捂了脑门,有点蒙,周围的视线都被那声巨响吸引了过来,她先看到玻璃那边导购小姐脸上的惊讶,然后又瞥到张恒脸上实在忍不住了的笑意,只觉得更尴尬,急急地想走,可是本来撞得就晕,再加上急,一时间更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挑了个方向,顾不上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接着埋着头走路。
“出去会花钱。”袁喜淡淡地说道。
张恒突然冲着袁喜急匆匆的背影大喊了一声:“小心玻璃!”
袁喜不明白:“我买你那件干什么?”
袁喜那里人已经走远了。
步怀宇回头冷冷地看了张恒一眼:“我自己有钱,为什么要女人买?”
张恒再看到袁喜也是一愣,随即就又笑着打招呼:“好巧啊!”
张恒看步怀宇那张冷脸,识相地闭嘴。
“喜啊,你真好,和你住在一起是我这辈子第二英明的决定!”皮晦在厨房里欢天喜地地喊。
皮晦倒不介意自己的那片唯一的火腿被袁喜抢去,只嘿嘿地笑:“你就吃吧,早晚有一天让你胖得连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去了!”
袁喜看皮晦也来到餐桌旁坐下,冲她翻了个白眼,还是觉得不出气,伸了胳膊毫不客气地从皮晦面前的餐盘里把那大大的一片火腿夹了过来,夹到了自己的面包里,恨恨地咬了一大口,这才抬起眼来怒视自己这个向来“见色忘义”的同居好友。
那时的她就会笑,然后用双手紧紧捂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因为你的手凉啊!我得替你捂着,所以得热乎点。”
张恒把视线从袁喜的背影上收回来,嬉皮笑脸地打量了一下步怀宇:“嗯,不错!身材不错,像个爷们!”
“让男人请你啊!笨啊!和男人约会,哪里用你掏钱啊!”
袁喜猛地刹车,抬头,面前哪有什么玻璃,身后传来张恒放肆的笑声,才知道是张恒耍她,有些恼羞,可是却还是忍住了,匆匆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