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心里隐隐约约已经觉察到了，因为一年前，有个人也曾经这样凑近我，用有些紧张却又那么认真的神情告诉我了一件事。
陪在我身边的那两年，夏子轩一定很难受吧？
“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我哽咽着说道，“许颂，许颂，怎么办啊……”
后来一起考上了夏禹，他惹我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仔细回想一下，反而满满的都是各种暖心的瞬间。
我将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坏，全部都当成了理所当然，从而忽略了他对我的真心，也忽略了自己对他的真心。
怎么办啊？在这种时候，在别的男生对我表白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当我想要往回走的时候，许颂突然一本正经地喊了我的名字。
大概是喜欢的吧……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细心，喜欢他的清秀模样，喜欢他给我的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么，我现在应该高兴吧？甚至应该高兴得跳起来，一边说着“我愿意”一边跟个考拉一样抱住他，在原地转圈圈！
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KTV所在的大楼。
我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掏出手机，翻出夏子轩原本的电话号码。
那时候我的那句“对不起”，是想告诉他，没有觉察到他的心意，反复在他面前提起许颂伤害了他，所以对不起！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追上去告诉他？我应该追上去的啊！
这样不行！我不可以这样做的！我知道，我明明知道，我现在应该正视许颂，应该听他慢慢对我说，应该告诉他我的心情！可是我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恍然大悟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吗？我也很喜欢和你聊天的感觉啊，轻松自在，毫无负担。谁叫我们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呢！”我笑望着他。
似曾相识的情景让我的心跳不由得变快了。
那么，我是真的喜欢许颂吗？
我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一样，慌忙挂掉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尴尬地朝许颂笑了笑：“是啊……你怎么也出来了？”
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我忽然很想逃跑。可是，很明显，目前的情况不允许我那么做。
“小涵？”一直等待我答案的许颂终于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突然的，很抱歉。”他慌了神，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孩。
但是这种喜欢，我好像从来没有把它归结到友情以外。
现在拨打，我能不能再次听到夏子轩的声音？
我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我已然泪流满面。
许颂，从我认识他起，就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每次和他相处，我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就像一抹和煦的阳光，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也正是因为他曾经给予的温暖，这么多年来，即使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和他之间的友谊始终不曾改变。就算夏子轩曾经因为许颂而跟我不告而别，导致那之后我对许颂有些故意疏远，但是，在我心里，许颂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他现在说，要和我做情侣？这是跟我告白吗？可是，高中三年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我和许颂慢悠悠地走在运河旁边的鹅卵石小道上。
当时，夏子轩说我满心满眼都是许颂，口里总是三句话都离不开许颂，所以，他肯定以为我喜欢许颂。他以为我的那句“对不起”是拒绝他的心意，所以用了那样悲伤的眼神与我诀别。
之前，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层迷雾，如今，我心里那些似乎被阴霾笼罩的地方渐渐地变得清晰，变得明朗了。
“我……”开了口才发现，我的声音是那么干涩，才说了一个字我就停住了。
没过多久，我们便走到了人少的桥头。
“我也是。”我点点头，同意地说道，“感觉就好像压在肩膀上的大山被愚公移掉了。”
许颂听到我的比喻，好笑地看了看我，说道：“小涵，你知道吗？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觉得很开心。”
心脏一点一点地抽搐起来，呼吸之间胸口都在隐隐地痛。
在夏子轩说出那样的话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种友情是超越性别，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
在学生会里，他默默地做着所有的事情，提出很多有用的建议，却把功劳都归到我的名下；在每个月不舒服的那几天里，他常常会细心地给我送来装着红糖水的保温瓶，看着我喝下去；他知道我喜欢原来学校里的鸢尾花田，便总是在周末的时候带我回去看，跟我一起为鸢尾花除草；即使我不断地在他面前说着和许颂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他都努力地忍耐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那串11位数的数字，我突然很想试试看。
怎么办啊？在分别了一年之后，我才明白，我逃避去想夏子轩的事，是因为我喜欢他啊！因为喜欢所以才会难过，才会念念不忘……可是怎么办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毫无准备，心中慌乱不已……我应该更好地回答他的，可是我只能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怎么办啊？我把我真正喜欢的人，弄丢了！
许颂感慨道：“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觉得这么轻松了。”
原来，那个时候，我是这样让夏子轩误会了，所以他当时听到我的一句“对不起”，才会那么生气地离开？
在夏子轩离开之后，我很快就进入了三年级，只顾着学习，完全顾不上想感情上的事情。
“我跟你一样，觉得包厢里有点闷。”许颂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我的身边，“陪我出去走走吧。”
可是，为什么我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和冲动出现呢？甚至，在这个时候，我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夏子轩啊！
可是，电话还没有接通，我身后就传来了许颂的声音：“小涵，是不是觉得包厢里有些闷，所以出来透透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许颂似乎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他置于身侧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面对许颂的温柔，我也很放松，我喜欢跟他分享心事，也很开心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
他转学离开后，我也曾疯狂地打过这个电话，都是提示关机。我也发了很多短信到这个号码上，统统都没有回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这个电话号码了。
我以为三个人的友情，即使有一个夏子轩离开，剩下的两个人也依然可以维持下去。
月华如水，月色底下，许颂的眼睛仿佛会发光，那里流淌着似水的温柔。我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发自心底最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哭了吗？
路灯下的许颂就这么温柔地对我笑着，可是，这一刻，我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一年前那个站在夕阳下，神情暗淡、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年。
大楼的对面是一条运河，运河两旁的树上挂满了七彩的小灯，那些灯闪烁着让人炫目的光芒。运河边有不少情侣十指紧扣地在散步。
是的，那时候夏子轩凑在我耳边，用极轻的声音对我说的是：“骆小涵，我喜欢你。”
我们慢慢地走着，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原来，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以为的两个最好的朋友——夏子轩和许颂，都在默默地喜欢着我吗？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我——明明我这么糟糕啊！糟糕到，糟糕到我从来都没有觉察出他们的心意……夏子轩是不是知道许颂的心意，所以那时候才会那么排斥我总在他面前提起许颂？他是不是以为我喜欢许颂？可是，我真的以为我们都只是朋友，好朋友啊！
为什么夏子轩问我，在我心里他算是什么的时候，我没有能够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们是朋友呢？
虽然从小到大，他很多时候都是在惹我生气，但是每次惹完之后，他又会来逗我开心，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不会跟他真正生气的原因。回想起来，他做的那些惹我生气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我始终不敢去深想，怕想了会难过。
似乎被某种东西蛊惑了，我这么想着，便鬼使神差地拨了过去。
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是喜欢啊！不是什么别的感情，只是喜欢啊！我，我喜欢夏子轩！
许颂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温柔，他凝视着我，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般说道：“小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舒服，也很自在，我喜欢这样的状态。所以我们一起到同一所大学去吧，我们去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情侣，好好地陪着对方成长……我想要和小涵你一起看更多的风景，去更多的地方，学更多的东西，你愿意吗？”
反而，闲下来之后，我牵挂得最多的是夏子轩。我忘不了当时夕阳下那个落寞的身影，忘不了那被悲伤浸泡着的眼神，忘不了那个始终提示关机的电话号码。
夏子轩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响。他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情，犹如一幅长长的画卷，慢慢地在我面前展开。
我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着问：“怎么啦？”
他一个人藏着那么多秘密，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直到要搬家了，才终于忍不住找了个爆发点，全部说了出来。
在那样的情况下，让我措手不及地，他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他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