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①“玄鸟”就是燕子,传说有娀氏之女简狄吞服燕卵,生了商朝的始祖契。』
她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名手可通天的夷人行商,这行商不但有无尽家财、数不清的奴隶和牛羊,还有一支私人卫队,经常派卫队劫掠边远地区的夏人村落,整村整村地往中原地区贩卖奴隶。他一开始没注意啬女,分配她浆洗衣物,然而待到啬女的伤势痊愈,亮丽的荣光再度焕发以后,行商立刻就把她拉扯进了自己的卧室。
等自己终于享受够了,认为把精力都滞留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是浪费的时候,行商突然产生了一个“大公”的想法:“这样漂亮的女人,是上帝赐给全天下男子的呀,我怎可独自享用?”他准备做一场功德,把啬女送去玄鸟之祠做巫女。
这位中级巫人对啬女极为宠爱,宠爱到忽视了自己的正室妻子。其妻大怒,当着丈夫的面把啬女吊起来,命令奴隶往死里打。巫人心痛不已,只好答应再把啬女卖出去。这次卖得的价位,不过才两串贝币而已,因为啬女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屈辱和苦难遮掩了她原本的美色。
耆侯承已经五十多岁了,童头豁齿,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因为在啬女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不到半个月就一病不起了——啬女并不知道,对于她所爱恋的武丁来说,那老头丧命,是继位以来得到的最值得兴奋的消息。
然而随便不起来,六七名在内室伺候耆侯、得宠的奴隶,纷纷要求迎娶啬女,其中两人为此还打算先休了糟糠之妻。耆何果然是贤明的,把这些奴隶叫来训斥了一番,然后又绑起啬女来鞭打了一顿,说:“继续让这个女奴留在家中,是会带来祸患的呀!”于是干脆把啬女卖了,换得一头祭祀用的公牛。
淇水边夏人的暴动,引来了夷人残酷的镇压。啬女的父亲虽然根本就没有参与任何暴力行动,依旧被砍下脑袋来,和牛羊摆放在一起,作为衣人贵族祭祀上帝的牺牲品。啬女还没来得及为父亲的悲惨下场洒下哀悼的眼泪,就被耆侯掳了去,抱进了自己的卧室。
武丁就是在玄鸟之祠中,重逢青年时代的恋人的。
啬女在诸夏中可谓罕见的美女,五官端正、肌肤细腻、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好象丝绸一般——虽然她本人至今为止还都没机会穿过丝绸衣服。每年仲春祭祀玄鸟①的大典中,全村青壮年男子都卖力地歌唱、舞蹈,希望吸引啬女的目光,但这位美女却总是投入武丁的怀抱——如果武丁也是夏人的话,啬女的父亲应该早就答应他俩的婚事了吧。
先查清楚啬女的族谱姓氏,制定了证明身份的文件,然后行商还请了位老师,教啬女礼法、文字、行房之术,等等一切巫女所必备的知识。就在武丁继位后的第三年,啬女终于得以远离饥饿和寒冷,到大邑商③的玄鸟之祠中做了一名名义上委身于上帝,实际是委身于天下男子(当然指有身份的男子)的巫女。
『③“大邑商”,指商朝最早的都城,此后一直作为最高宗庙所在地,即祭祀之都。』
『②“服”指服装,服正是管理君主衣物饰品的官职。』
就在武丁烦躁郁闷地钟鸣鼎食的时候,啬女却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为凄凉坎坷的岁月。
耆侯还没有死,他的夫人就恨恨地把啬女捉起来,鞭打一顿以后交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新任耆侯何。耆何是位贤明的贵族,和啬女连睡了三夜,然后斋戒沐浴,自我检讨:“嗯,我现在知道父亲为什么病重了,美色果然是消磨意志、毁灭肉体的毒药呀!”他考虑随便找个奴隶,把啬女嫁了算了。
啬女是在老耆侯去世前三天被卖掉的,她的第二个主人,是距离王都五百里外的东方旧都奄的一位夷人贵族,氏服名既——据说此人上代做过般庚的服正②,因此以官为氏。啬女在这家里停留了半年多,等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以后,服既又把她卖给了一个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