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还有,喝点儿热水再吃几片感冒药。”
他忽然别开头跟旁边人说笑,装作不认识她。
可就是这个风一样的人,蛮横地闯进了她的青春里,她的生命中,在那段刺|激又兵荒马乱的岁月中,扮演着只属于他的角色,无人替代。
吴栀子伸手,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任笛打断她的动作摇摇头。
江淮男看着她被雨淋湿的上身,皱起眉头说道:“下雨不带伞,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放学等我一起走,我今天值日。”
“今天不就碰见了?”反驳的语气中已经底气不足。
出门前,她盯着主卧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看了良久。她不知道那个男人走了还是留下了,她忽然很不想见到那扇门后的真相。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像个开聚会的马蜂窝,而且女生们都聚集在她的座位旁。
“得了吧!再帅也和你没关系,要是我是莫奈,我到新学校第一件事肯定是勾搭校花。”
那时候她固执地以为,江淮南是懂她的,只是也许像她痴迷他一样,在等一个契机。
今天她放弃了骑车,离学校还有一段路时,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夏婵没有撑伞,她从来不在这样的细雨中撑伞。像是要发泄什么,她专挑有脏水的坑洼地方踩,溅起的泥星飞到光滑白皙的小腿上,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显得很狼狈。她鼓起腮帮子,撇着嘴向粘成一撮的刘海吹气。冰凉的水珠流进嘴里,有几分苦涩。
神思还没回笼,上课的铃声骤然传进耳朵,夏婵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她抓紧书包带子大步一跨就往楼梯跑去。同时她听到身后的女生“哎呀”几声,也跟在她后边急急忙忙往教室跑。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江淮南不再揪着这事不放,逐渐放缓了语气:“昨天怎么突然回去了?艾拉还在抱怨说要跟你去逛街。”
夏婵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听他的各种声音,责骂的、关心的、唠叨的。
她固执地以为,江淮南对她和她对他,是两条画向对方的圆弧,他们有一天总会圆满。
“我妈找我有事,就先回了。”夏婵找了一个借口,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不想把酒吧的事告诉他。
夏婵一个人在房间的窗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晚霞染红天空,直到夜幕低垂,草丛里响起点点虫鸣。她第一次如此想念那个在天堂的人,哪怕长大后对他的记忆只有模糊的印象,思绪伴随着悲伤弥漫在夏夜的静默中,化成冗长的雾气飘得不见踪迹。
“阿夏,到学校记得用毛巾擦干头发。”
江淮南送夏婵来到她的教学楼下,确定她淋不到雨就离开了。夏婵还舍不得走,目送他推着车消失在拐角处。他们文理班不在同一栋教学楼,江淮南在理科班,而夏婵的教室在五楼西边第一个。
莫奈?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莫奈也像忘记了他们见过面,没招惹过她,哪怕是打声招呼。只是偶尔那空无一人的座位,提示着夏婵这个无赖会逃课。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她早早洗漱换完校服出门。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夏婵真的天真地认为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夏婵的眼眸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像是享受到了无上的荣光。她向前一步,坐了上去。
大概是感觉语气太过生硬冷漠,即将关上门时,她低声补充一句:“我今天有点儿累,晚饭不吃了。”
“嗯。”
尽管,年轻的他们从未约定过什么。
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夏婵上气不接下气地推门进教室时,铃声尾音刚落。她摸着胸口平复呼吸,恼怒自己太过磨蹭。
“嗯。”
“他真的转学到我们学校读书啊?听说在C中名气很大。”
她一手高高地举起伞,一手老老实实地抓紧底座,不敢圈他的腰。江淮南左脚一撑,自行车已经朝前冲去。
看她没来集体占用她的位子抄作业?还是她桌上有什么吸引人的怪异东西?
夏婵不紧不慢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师还有三分钟到达战场”,围在一起的学生恋恋不舍地散开了。
未知的一切让夏婵头疼,让她不自在。她很想说“这样啊,那祝福你们”,可是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将来都要和这个男人扯上密切关系,脱口而出的话便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回房间了。”
一阵喧嚣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带着调侃,夏婵回过头,看着身后三五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微微蹙起眉头。
夏婵像是听惯了这句无奈又充满关心的话,舒展眉头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回道:“你会带。”
江淮南没再问,将伞递过去,轻轻地拍了拍车后座,转过头淡淡地说道:“去上课吧。”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冷冷地瞥他一眼以示警告。莫奈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转着手中一支笔,眼中带着毫不掩饰地戏谑。
“阿夏!”随着一声责怪的呼声,江淮南的自行车车尾一扫,在夏婵跟前停下来,一柄青墨色的格子伞随即撑在她的头顶上。
“你不会每次碰见我。”江淮南面色愠怒。
听后面的同学说,逃课对他是家常便饭。
耳畔的风吹得发丝肆意飞舞,江淮南好听的声音随风一颤一颤地传进夏婵的耳朵。她冷凉的心忽然像被热水烫过,丝丝暖流从心脏流向全身。
“好。”
她看着面前的江淮南笑了笑,积蓄的委屈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随着人群让开一条路,夏婵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邪气的眼睛。她诧异地看着他,莫奈也毫不畏惧地看着她。
她从暗恋他开始,就已经在心底计划要和他过完一生了,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整堂课夏婵的心情处于一种很神经质的状态,她看起来认真在听课做笔记,注意力却不在眼前的书本上,她安慰自己集中精神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酒吧长廊里的事,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后背上似乎总停留着一道在折磨她敏感神经的炽热目光。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难道莫奈和你有关系?啊!我看也有可能,毕竟‘校花’‘笑话’,傻傻分不清楚。”
短暂的几秒,夏婵脸色微变,又不肯让其他人发现自己认识这个无赖,她将视线投放到莫奈前面空荡荡的位子上,想起酒吧内他恶作剧的样子,产生了一种想逃跑的错觉。
“不良少年嘛,风云人物,当初是嚣张得很,不过听说人特别帅,家里也很有势力。”
关于以后,夏婵没有想象过和吴栀子的生活多一个人的样子,那个瞬间,她能感觉到浑身紧绷,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养父?当这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时候,有些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