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怕不是想死
还没等冯芽一反应过来，她就觉得自己身上一重，赵汝阳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背上。
是啊，这就是他啊。
校长本来对“赵汝阳发烧”这件事情半信半疑，可看到冯芽一信誓旦旦的表情，又看看赵汝阳惨白的脸色，也觉得这事儿还有几分真实性。
赵汝阳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倒是问了冯芽一一句：“你怎么来了？”
creed，银色山泉。她很准确地分辨出男生身上的香水味道。
冯芽一尚不知她自己做出了什么壮举，随着队伍回了班。经过校门时，冯芽一看到了一抹黑色身影。仅凭身形，她觉得有些熟悉。
说到淼淼之后，叶硕果然安静下来。连站在不远处的校长都觉得震惊，每次大型集会活动赵氏小团体不是都要闹点什么事儿，今天平静得有点过分啊？
但冯芽一知道，这仅仅是个意外。可这个意外，却让她脸红了起来。温润而又清澈的柑橘香味突然从身后传来，那种初雪融化的感觉在冯芽一的脑海里绽放开来。
赵汝阳烦躁地将书包往地上一扔，一手扶着额头，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上课铃敲响，校长挥了挥手，说：“你们回去吧，下次生病要带假条。”
在别人眼里，冯芽一永远都是那个乖乖的学霸。成绩好，性格温驯，话又少。如果有人把她和赵氏小团体扯上关系，谁都不会信。
冯芽一走出了队伍，正好陈老师也走了过来。她对冯芽一说：“芽一，你去跟校长解释一下，顺便把赵汝阳带过来。”
这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过来，呼吸轻轻打在她的耳根。
冯芽一歪着脑袋站在一边，眼看着男生上面抄着数字“7”，下面就变成了数字“1”。她“哎”了一声，方子博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分班一周后，冯芽一就被选成了班长。以她的成绩，班上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之前别人觉得她性格软，以为当了班长好说话，便都投了同意票。谁知接触久了，他们发现冯芽一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该不让步，绝对不会让步。
可谁能想到，冯芽一就手掏出了作业，转身放在了方子博的桌上。她问方子博：“你平常不是不写作业的吗？”
她提笔将他错写的数字全部改正，又把卷子还给方子博。
“数字抄错了，你看一下这里。”
说着，冯芽一点了点卷子。方子博叹了口气，连忙提笔把那个“1”给补成了“7”。
男生瞪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冯芽一也没理他，只是向陈老师轻言细语的解释。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平和下来，陈老师狠狠看了叶硕一眼，说：“要不是怕你丢我们班的脸，你现在跟我去升旗台下面站着。”
“你发烧了？”
男生单手拎着书包，正在挨训。他百无聊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一只脚在地面前后滑动，脸上写满了“无聊”二字。
“怎么了？”冯芽一问。
叶硕一愣，眼神微眯，男生清秀的脸庞果然流露出一种警犬的警惕神情。冯芽一想笑，还是憋住了。她对叶硕说：“我先回去了。”
校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赵汝阳和冯芽一。
她慢下脚步，往校门处看去，果然是赵汝阳。
冯芽一曾经看到对于这款香水的评论：
赵汝阳，你怕不是想死？你居然吐在我身上！
冯芽一接过卷子，又想了想，说：“你把你的试卷给我一下。”
听到这话，她愣了一下，暗自揣摩这烧发得是真是假。大概是她犹疑的脸色太过明显，叶硕将香口胶咂出了响声：“也是，赵的口碑不好，发烧都没人信。”
还没等冯芽一想完，她就听到耳边一声干呕，接下来便是右臂上传来一阵温热。冯芽一硬着脖子往右边看去，汗毛都竖起来了。
冯芽一抬脚，小声对叶硕说：“下次别这样，淼淼会担心的。”
而且这时，远处的孙淼在队伍里伸出了脑袋，似乎在探查他这边的情况。
她应了一声，往校门口走去。赵汝阳一直低着头，在冯芽一走来时，才抬起脑袋。他的表情不变，只是脸色异常苍白，看起来确实身体状况不太好的样子。
可谁知下一道题，冯芽一眼看着方子博又抄错了数字。她刚准备开口，有人在桌上敲了两下。
这时，方子博拍了拍她的肩。冯芽一收起手机，转过身去。方子博将手里的试卷递过来，说：“谢了一姐。”
不管何时，叶硕总能准确地探查到孙淼的目光。他缩了下脖子，对眼前的冯芽一说：“一姐，警报解除，可以收工了。”
虽然有一定遮盖效果，可遇上大风天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惨遭极刑。全校人都能看到老秃飘摇无助的边角发丝，和精光锃亮的头顶。
虽然不明就里，方子博还是把试卷递了过来。冯芽一着重看了后面几道大题，果不其然，都是那些小问题。
“他不是那种会主动亲近你的人，但偏偏又吸引人去主动亲近。”
升旗仪式时，赵汝阳果然没来。班主任皱着眉头又在男生队伍里训人，叶硕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老师，我说了多少遍了，他病了就是病了，这就是理由。”
冯芽一也没接话，她坐回位置，抱住自己的书包。她的双手窝在包里，悄悄给赵汝阳发了条短信：
冯芽一礼貌地向校长问好，又说明了赵汝阳的情况。她的声音向来甜软，听起来悦耳极了。即便再烦躁，也能让人耐心听完。
果真如他所说，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只是她长得太可爱了点，连发狠的模样都像撒娇。叶硕想笑，可冯芽一的鞋子还没有离开他的脚背，他不想再受无妄之灾。
“昨天晚上老秃跟我爸深情对谈了一番，我爸把我游戏机都收了，气得折了我一张游戏卡。他说再听到我不写作业考不及格什么的，就当着我的面儿把那些铍铜烂铁一一砸了。”
叶硕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有些好奇地问方子博：“她在干吗？”
冯芽一让了位，叶硕又说：“一姐，赵今天不参加升旗仪式，他发烧了。”
“去……”就去啊！
等冯芽一做完值日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掏书包。她摁亮手机，却没看到赵汝阳的消息。
他的不耐烦表现得如此明显，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就是有趣罢了。
方子博耸了下肩，脸上依旧嬉皮笑脸。
而且冯芽一听说，老秃好像是方子博的表叔。
发完之后，她拿出手，重新将书包拉链拉上。
冯芽一简直要疯。
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这一嗓子，喊得好些同学都看向了冯芽一。那些人的眼神不停在方子博和冯芽一之间逡巡，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太不应该了吧？
方子博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叶硕的狠话还没说完，冯芽一又是一脚。他疼得将后面半句话全数吞下去了。她转头看了叶硕一眼，那小模样里倒是有点威慑力。
男生强撑着走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冯芽一走过去捡起了书包，走回赵汝阳的身边。还没等她转过身去，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影子突然被一道更大的阴影遮住。
“没事。”
他的声音涩涩的，冯芽一看了他一眼，便撤离了视线。
新鞋啊，他刚买的dunk啊，就被这个仓鼠踩了两脚！
听着身后传来的争执声变大，冯芽一绕出队伍，挤到了后面。她小步跑到班主任面前，叶硕还准备说话，冯芽一一脚踩到了他的黑色板鞋上。
老秃是数学老师的外号。老师年过三十，可头顶早早一片荒芜。他为了遮盖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只能拼命把边角余料往脑袋中间堆砌。
虽然他语气轻松，可冯芽一觉得他其实是有点伤心的。男生坐在椅子上，一边从包里掏出揉成一团的试卷，一边满世界找水性笔。他小声抱怨了一句：“我数学就是学不好，那又能怎么办，总有不擅长啊，我又不是没努力过。”
她抬头，眼前站着的是叶硕。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看样子又在嚼香口胶。叶硕耙了下睡得东倒西歪的头发，说：“一姐，您杵这儿干吗呢？”
冯芽一转头看去，看到方子博倚在班级门口。男生的脖子上挂着红色的耳机，冲着冯芽一招了招手：“一姐，数学作业能借我抄一下吗？”
周一去到班上，冯芽一卸下书包，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她说不清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细微情绪是什么，就听到班级门口传来一声“一姐”。
冯芽一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些人到底是真不会说话还是故意想激怒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