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见到医生的时候，丛容眯着眼睛看着她胸前的铭牌，何文静，再看看眼前比她还要高半头、看上去豪爽英气的女人，果然名字跟真人是反着来的。
钟祯又看了一眼手机，“下午。”
丛容以为像往常一样吃几天药就会好了，可这次的牙疼来势汹汹。她加大了药量也没有缓解的趋势，反而带得半张脸都肿了，她看了一眼最近的开庭时间表，果断做了决定给钟祯发短信。
丛容走过去翻了翻，看不懂，余光扫到桌角上的几本医学笔记，她伸手拿过来看。
让一让嘴里叼着个球，摇着尾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何哥发飙，“亲师兄，你伤害了我，下次你再介绍熟人来看病，我要拔光他嘴里所有的牙，再一颗一颗给他装回去！”
“死不了，炎症，发烧，问题不大，拔了就好，不过吃饭是个问题。”
钟祯听了立刻撒欢着跑走了。
“……”何哥收起笑容，“我也认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二货，叫‘人参’，有必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温少卿站在口腔治疗室门口往里看了看，看到何文静，和她打招呼：“钟祯的表姐呢？”
丛容点点头，一脸正经地回答：“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有个亲妹妹叫钟不渝。”
“你这颗智齿拖了这么久了，拔了吧！”
温少卿无语，“问你病情。”
钟祯受挫，“你就可怜可怜我表姐吧……”
温少卿挑挑眉，“好吧，下楼玩球。”
丛容艰难地看她一眼，看到她一脸期许，于是又神情复杂地叫了她一声：“何哥。”
丛容还没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笑起来，“哈哈哈哈……想想钟祯这个名字好搞笑，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不渝啊？忠贞不渝？”
丛容一笑，没当回事，这么老派的行为，不是老爷子，也是半个老爷子了吧？
何文静顿了一下，“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何医生，你可以叫我何哥。”
何哥把一群学生轰出去后才笑着开口：“我给你开点消炎药，等不肿了你再来找我拔。”
钟祯一下午忙前忙后的，总算闲下来，打算去看看丛容，刚走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回来，在病房里找到温少卿，一脸讨好地凑过去，“温老师，一会儿陈医生有台手术我想去观摩一下，我表姐那边，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去看看？”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一提这个，何文静便泄了气，“亲师兄，我真的不像女人吗？”
“表姐，你疯了吗？！”钟祯又进入表情包模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丛容，然后伸了伸手指，“之前有个富二代出这个数买，我老板理都没理他！”
何文静一向仰慕这个师兄，很积极地回答：“走了。”
丛容痛苦地点点头，“嗯。”
“行了，”温少卿看着钟祯半晌终于松了口，“你也去准备吧，我会去看一下你表姐。”
温少卿看着陈簇微微一笑，“需要帮忙，他表姐楚楚待嫁，这个盘你接是不接？”
丛容经过严密的推导和计算，挑了温少卿最不可能出门的时间回去，可刚踏出电梯准备小跑回家的时候，对面的门忽然开了，一身浅色家居服的温少卿手里拎着垃圾袋正要出门，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让一让。
医院这个地方，从医生到护士，但凡上点年纪的，无论男女，就爱给人介绍对象。陈簇早年也受过这方面的迫害，一听这话便迅速撤到安全区域，“接不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一会儿有台手术，去做准备了，你们慢慢聊。”
她困难地张嘴叫了一声：“嗯，何医生。”
温少卿很委婉地表达：“从医学角度来说，你是。”
何哥戴上口罩帮丛容检查了一下，“脸都肿了？还发烧呢吧？”
钟祯看完短信，在一堆病历中抬起头问：“温老师，您在口腔科有认识的人吗？”
“好啊。”温少卿边说边往外走，“记得收双份费用。”
何文静拿过病历本看了一眼名字，“丛容？哦，钟祯的表姐是吗？他跟我说了。”
丛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牙疼。”
丛容也知道不可能给她，不过还是不死心地想问一句，被拒绝也没什么，笑着赞同，“嗯……老爷子还挺有风骨的。”
温少卿看了看，“何师妹，你再这个样子，那帮小护士就真的要被你撩弯了。”
此时早饭桌上钟祯看着丛容扭曲的五官，有些看不下去，“表姐，你表情为什么那么痛苦？”
字迹温润秀劲，意态生动，儒雅风致的教授形象跃然纸上，丛容点头赞同，“嗯……现在很少看到有人写毛笔字了，更别说写了那么多字。”
丛容半张脸都肿了，扯了一下嘴角就觉得痛得钻心，索性不开口，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继而不死心地问：“不拔行吗？”
丛容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回屋，她霸占了书房，钟祯便在客厅看书。她以为钟祯睡了，进去才看到他正趴在矮桌上看书，桌上摆着几本厚重的医学书，差点把他埋在里面。
钟祯近日每每在温少卿面前“表姐长表姐短”的，温少卿对他的小把戏了然于心，好脾气地笑着回答：“我也没空。”
自从那天“久别重逢”后，温少卿一连几天都没再碰到丛容。某天早晨，温少卿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紧闭的门，低头问让一让：“不会又跑路了吧？‘投案自首’之后再次畏罪潜逃？”
何文静在上班时间一向是简单利落的风格，边说边帅气地靠在仪器旁。两个小护士不断进进出出，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她，何文静看到了还冲她们笑一下。
丛容看着面前和她聊了半天的人，越来越觉得钟祯给她介绍的医生不靠谱。
刚才被提到的“陈医生”陈簇路过，他看到钟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说完又碰碰温少卿，“你又训他了？”
何文静笑了一下，忽然小声问：“丛容？钟祯？你们家取名字都是这种风格吗？”
丛容快下班了才想起来有份资料放在家里忘记带了，给钟祯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不回他那里了。
钟祯摇摇手机，“不是我，我表姐，本来挺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可一颗智齿磨磨叽叽换了好几家医院了，就是不肯拔，现在都有炎症了。”
“好的，没问题，你一会儿过去把你表姐的名字告诉她。”
丛容拿着药单走出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文静，心有疑虑，怎么钟祯介绍的人都和他一样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医生不是一个严肃又冷漠的职业吗？怎么这位看上去那么……逗X。
厚厚的几大本线装书，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但保存得很好。翻开来，是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装订成册，一本中医，一本西医。中医的那本里面有很多繁体字，一些药方，还有一些药材的配图，其他的她就看不懂了。西医的那本有解剖图、手绘图、各类配图，中英文都有，英文字体也很漂亮。
下午丛容就去了医院，挂了钟祯说的那个医生的号。
何文静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总结道：“是个美人，很有御姐范儿，虽然脸肿了也是个肿了脸的美人。”
丛容立刻闭上嘴，戴上口罩坐了起来。
这位“文静”的医生一阵风一样冲到走廊上喊了一嗓子，瞬间治疗室里涌进来一群学生，何哥指着丛容的智齿，“你们看一下，这颗智齿的形状和位置都很有特点，可以丰富病例。”说完一群人便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
说起这个钟祯一脸崇拜，“我老板的！是不是被秒到了？班里好多同学都想借来看呢！听说老板家里是医学世家，他从小学医，这是他以前做的总结笔记！外面买都买不到呢！”
“现在想拔也拔不了，等消肿了再来拔吧。”说完忽然站起来，“你等一下啊。”
只可惜……钟祯致力于让自己老板见一见自己表姐的愿望还是没有达成。
丛容抿了口水，“我考虑一下。”
丛容这颗智齿长了很长时间，每次一上火就会疼，这次的火完全是被温少卿给拱出来的。
钟祯脸一垮，“都跟你说过了！我老板很年轻的！不是什么老爷子！”
钟祯看着她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开始扭曲，“智齿？”
想起钟不渝那个混世小魔头，丛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走了？”温少卿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丛容拿在手里后就没放下，“从哪儿来的？”
丛容看了会儿，轻咳一声试探着问：“这个……能不能给我一本？”
“谢谢温老师。”
温少卿想了想，“我好像有一个师妹在口腔科，一会儿我跟她说一声，你表姐打算什么时候来？”
何哥大概看出了丛容眼底的质疑，轻咳一声，“那个……把口罩摘了，躺上来，我帮你看一下。”
温少卿看他一眼，“牙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