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8
我知道，他是想叫我散散心。
他端起酒杯，对楚路说：“以前的事，全部的，我都道歉，以后，就多替我对绢离出一分心吧！好好照顾绢离。”说完一饮而尽。
翟洋和楚路都来看绢离了。
采凉继续说：“翟洋跟我说的，他说，绢离喜欢楚路呢！哎，偏偏，你们又是那么好的朋友！”
多么美好的夏天，听绢离说我们的故事，觉得那也是美好的了。
绢离冲我厥了下嘴巴，说道：“难得出来透气了，在家里闷死了，所以觉得开心。其实，我爸妈是想让我休学一年的，我怕那样我就要废掉了，所以还是任性地来了。”
老师刚出去，我便回头找绢离说话。
我迟疑了一下。
绢离苦笑一下，说道：“翟洋，他说他下学期开学可能就要转校了，他有这个打算，不过还不一定。”
当绢离由老师领着站在我们班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绢离要转文科班吗？
采凉陪我坐在校门口等楚路。
采凉最近和翟洋走的很近，我因为楚路的事忽略了绢离，我想她该孤单了。但是我总是觉得我和她之间还隔着什么，也许是翟洋的事我还没有放下吧！
我看着绢离微笑的样子，自己却笑不出来，现在已经高三了，在这个时候转科，对绢离来说一点也不会轻松，也许会更辛苦也不一定，现在只能希望绢离以前的好成绩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
“青暖，说实话，我有些怨恨你，因为绢离才怨恨你。不过，都没有用了。什么都回不到最初了。”
我开心地说：“你好像变得比以前开心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我还是很生气，非常生气，我抓着采凉的胳膊，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呢？你总是喜欢胡说！上次说我抢了她的翟洋的是你，现在说她喜欢楚路的也是你，到底哪个是对的呢？既然都是你说的，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呢？”
然而，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绢离的父母也守着绢离在医院呆着，他们看我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里却有不相信和埋怨。
可是我错了什么？
我这几天堆积起来的委屈终于要克制不住了，我的眼泪在他们眼神的逼迫下流了出来，我冲着他们说：“我什么也没做，真的，我怎么会去害绢离？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啊！”
我没有表示反对，毕竟是朋友一场，虽然最终都是要散的，只是没想到散的这么早。
采凉拍拍我的肩，说楚路来了。
于是一阵混乱，翟洋说他要回去，便叫楚路送绢离回宿舍。
翟洋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是青暖，现在看来，不是的，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谢谢你，你做的所有，我都谢谢你！”
楚路对翟洋笑笑，说道：“绢离是青暖最好的朋友了，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说我也要照顾的！”
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实在负担不起。
楚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说：“你要是跟她想的一样的话，你就中了她的圈套了。”说完，他看了看小米的背影，摇摇头，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怎么会成这样了呢？”说完，又转向我，开玩笑地说，“幸好你一直在我跟前，我看得紧，不然真难想象会变成什么德行！”
翟洋的离别话语说的有模有样，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了，楚路今天来告别，他已经去新学校报到过了，等下可能会来跟大家聚聚，你去不去？”绢离忽然说。
班级里也是一片哗然，当然，没有人不知道绢离，这个成绩优秀，相貌出众的女孩子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我看着楚路，不确定地问：“真的不是因为我吗？你说假如我没说，我没说我们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呢？”
其实在那样的高度，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可是我还是小声地悄悄地告诉绢离，生怕被风带走了什么秘密。
我当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我身后的楚路，楚路也是和我一样的惊讶神情。
我痛恨自己说了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候告诉绢离我和楚路的事？绢离说自己不喜欢翟洋，那么她是喜欢楚路的吗？她是不是一直喜欢楚路的？所以在听见我那么说的时候才会反应那么大？
但是我停止不了哭泣，我怎么都觉得这事与我有关，一直这样想着，好像就真的和我有关了。
直到绢离在病床上醒过来，我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绢离就倒下来了呢？怎么会呢？那个架子本来就是她最喜欢爬的，那样一个比我还柔弱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在那个架子上吹风，然后和我一起聊聊天。
我看着楚路，一点也笑不出来。
绢离大大方方地在大家面前说：“因为头部意外受伤，所以不能负担太重，便转了相对轻松一些的文科，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下午放学的时候翟洋才来，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笑地站在校门口，对我们说：“今天我负责你们晚饭！”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叫楚路哥哥了，也许，楚路哥哥已经在她的年代里消失了。幸好她没有叫楚路哥哥，如果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假装纯情的话，我真的要对她加倍的鄙夷了。以前也只不过是讨厌她这生来的发嗲个性，没想到，她还很会装。
我一抬头，看见楚路站在我面前，可是我的眼泪，却在看见楚路的那一刻不可抑制了。
我跟楚路说，我们还要上一个大学，在一个班级，从此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是今天绢离要怎么办？马上就要高三了，功课也会越来越重，绢离要怎么办？
楚路嗯了一声，仍然很客气地说：“你也散步？”
我没想到他最先和楚路道别。
绢离只是微微笑着，我没能懂他们的意思。如果要照顾，为什么不是拜托给我？应该是我才合理一些吧？
“哦！”我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平淡。
当我慌慌张张地从架子上爬下来的时候，绢离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笑笑，说：“分开是为了更远大的梦想。我们不管什么时候会永远在一起的。”
绢离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她变了一个人了，不是以前那样缓缓的安静的绢离，倒是有几分像以前的自己，好像浑身都有一股子劲头，整个人看起来爽朗极了。
采凉看我迷糊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会成了这样呢？”
采凉说：“其实，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绢离怎么会掉下来，那应该不是偶然。”
然后翟洋跟采凉喝酒。
那架子上面本来就没有坐着的地方，只有一根横杠，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在横杠上晃悠着我们的双腿。
采凉忽然转头，说道：“能算我一个吗？”
绢离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的解释。
绢离就在那一刻，猛然送我的手里滑落，跌到了高架下面去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现在很好！”我开心地说。
我张了半天的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我只好颤抖着说：“风太大，你没坐稳。”
问题是现场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算圆满，我说我不知道别人会信吗？我甚至担心别人会以为是我把绢离推下来的，我真的无措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绢离看了看我，抱歉地说：“对不起呢，我没想过他会喜欢我，我把他当朋友，像你一样的朋友。如果我曾经叫他有所误会的话，我真的很抱歉，也许这都是因为我的自私，也许我曾经喜欢过他。可是，都过去了。他放不下，我却无能为力。”
“哎呦！散步呢？”没想到顶头就遇见了小米。
对了，楚路知道吗？是不是楚路也知道呢？
绢离坐在我的后一排，楚路的旁边。
我还是大声哭着，虽然我觉得采凉说的是对的。就连我自己的心思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后知道。可是，现在我难过的是下面我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意外在等着我。
绢离说：“不分开多好？”
自从知道绢离的事之后，我整天满脑子都想的是绢离要怎么办。
我羞涩地笑了笑，小声地对绢离说：“我后来才发现，我喜欢是喜欢楚路的！也许喜欢了很久，他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们要在一起！”
绢离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哗地哭了，带着刚才的酒劲，哭得很大声，很畅快。
医生说，绢离的脑部受伤比较重，以后不适合过度用脑，要长期休息，痊愈的话需要至少两年。
我瞅了瞅楚路，说：“一点也不好笑！”
采凉拉着我的手，说：“真的对不起，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呢？女孩子的心事是不容易猜的！”
绢离转身对身旁只隔着一条路的楚路说：“楚路你去吗？一起去吧！”
楚路摸摸我的头，轻声说：“傻丫头！绢离自有她自己的福分，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她也许会等两年再上名校，也许现在有个另外的选择，但是谁都不能说这样就不好。再说，这不是你的错！我说过很多遍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又有点心慌意乱了。
我甩甩头，马上否认，因为绢离的事，最近脑子里乱了，总是没有方向的乱想。
我叹口气，说：“要怎么办呢？在家里也要想，出来也要想，总是想着绢离要怎么办。”
我也从来没想过青春的岁月里会有这些意外，这些猝不及防的意外。
那次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没想到第一场酒竟然是送别翟洋的。
翟洋和楚路同时转身看我，竟然是非常相似的眼神，我看着心惊胆颤。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是，我总是觉得，绢离是喜欢你的。所以……”
我被翟洋的话吓住了，本来就一直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翟洋这么一说，我更觉得心亏了。
我什么都没有错啊！
绢离看着楚路，一脸的憔悴，说：“楚路，我听青暖说了你们的事，真好！我不该在她说了之后掉下来，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扫兴。”
绢离冲采凉点点头。
我看着绢离笑着对我说话，心里却酸得很，假如……
但是绢离都还不知道这些，我想在放暑假之前告诉她。
偶尔有几只蚊子飞过来，我也无心搭理。
有天傍晚，楚路发短信给我，说要出去买书。等我出来了，他却只是带着我四处乱晃。
可是翟洋却还不肯放过楚路似的，又说：“一定要用心照顾，有一点差错，我会找你算帐的！”说这话的时候翟洋还看了看我。
但是我一直很内疚，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的内疚从没有减少一分。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翟洋最终都没有对绢离说什么。除了绢离，我们喝的都是酒，绢离一直在笑着看我们喝酒，看我们说话，静静地。
高三一开学就是一个大意外。
再后来，我有些模糊于他们的谈话，酒精让我的大脑变得迟钝，到底已经过了多久我也不清楚，只是很清楚地知道，后来绢离说头痛了。
我心下忐忑着，想着他会对我说什么样的话。
采凉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证明了我对绢离是有愧的，证明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么我还能弥补吗？我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觉得不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如果绢离在医院躺几天之后又能好好地回到教室，我完全不会这么自责。
这个暑假我一直很消沉，因为实在没有理由好好地开解自己，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错了。
小米一扭一扭地走远了，我却紧张地想赶紧回家。
楚路又摸摸我的头，说道：“好了！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了，我没那么大魅力！也就你这样的会喜欢我！”
然而，我等来不仅不是祝福，而且还是更叫我恐慌的结果。
我扬起脸，得意地说：“半真半假吧！”
我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一样，紧张地酒劲消了大半。
自从听了我这个话，楚路便开始猛攻他从来都不擅长的文科。他说，他要为我们再继续上一个大学而努力。
我更惊讶的是我对楚路的感情，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虽然采凉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可是我还是像是在做梦。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坏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感情就变了呢？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照顾我这个鬼丫头了呢？
我抬头，问她：“你知道什么？”
架子其实不高，土地也不硬，然后绢离竟是倒着头栽了下来，撞击的厉害。
说完，我便兴奋地等待绢离的祝福。
好在暑假来了，绢离可以先在家休息一个暑假。
两年……
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医生一直不让绢离出院，已经住了三天了，却还是在医院呆着。
“那是什么意思？说来听听。”绢离有些好奇地问。
绢离拉起我的手，说道：“对了，听见很多传闻，说你因为被翟洋甩，又抢了小米的楚路，我一直不相信，但是忙着考试呢，就没来得及问你。”
我不敢想象，我希望这只是我的臆想，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的！
小米冷笑一下，说道：“我可没你们的闲情逸致，害了朋友还有心情谈情说爱。我头痛了，要回家休息了，你们慢慢散步吧！”
简直是个玩笑，谁都知道开学就是高三了，以绢离的成绩，正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她呢！怎么能等两年？青春易老，两年之后，绢离是不是还会是今天的绢离？
采凉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敢去想绢离，哪怕是想到绢离这两个字我的心都要疼地流出血来，我一想到她那么美好的前程就这样被我毁了，我恨不得掉下来的是我！
幸好绢离醒了，我急切地望着绢离，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清白，希望她能说一个最好的解释。然而，她张口却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我怎么会掉下来呢？暖，你知道我为什么掉下来吗？”
就在高二的期末考试刚刚结束的时候，我拉着绢离到了操场，爬上了那个我们都喜欢的架子，然后看着围墙外的土地，看着清澈的天空，吹着夏天的带着浓烈的青草味的轻风，说着我们的开心和不开心。
楚路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我满意地看了看他。
这个夏天，美好得叫惊讶。
“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多了。”
楚路看了看我，说：“好，一起去吧！”